康桥,再会吧。

兰因(一)


文帝为皇子时,与黄小将军素来亲厚,帝曾言:“无少天,则无天下。”

——《蓝雨纪事》

一、年关

  望江楼,阳春阁,朝南的窗户大开。

“最近江上船多了不少,热闹得紧。”

“是啊,毕竟……”

“砰砰——”扣门声打断了白衣人的话。那桌子另一头活泼的青年站起身,说一句“请进”,简单两个字都透着欢喜。

 

“诶,菜来了,望江楼的招牌,你得试试。”

“小二,我们的酒怎么还不来,快去催催。”

“还有,还有,刚刚说的什么来着,音乐呢?琵琶呢?你们这不是有个谁……啊,谁最有名?”

 

“这位爷,您且稍安勿躁,年下人多,小的一时招待不过来,这梨花白即刻就去打,不如让‘杏花红’来给两位吹个小曲侑酒?”

“什么红红白白的,我都让你绕糊涂了。”重新安坐的人看一眼对面,又重新站起来,“那你说说什么情况?我告诉你千万别找那些庸脂俗粉来糊弄我们,小爷我像是出不起钱的人吗?”

“呃……”小二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,笑容快要堆不下了,都沿着眼角细密的皱纹滴下来,那个白衣的看起来冷淡,但那玉佩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,这眼前的就别说了,出手大方先不提,光是那把剑,就让人不敢得罪,毕竟做生意你好我好大家好,何必惹那些不要命的。

“二位公子,本店云娘的琵琶可是数一数二的好,就连那当今万岁爷都夸过呢,说起来那是停江风,遏行云,花洒泪,月吞声,连人也是长得数一数二的好,那也是……”

“咳……”

“呃,行了行了你,背得还挺溜,把人叫出来才是正经,是,是吧?文州?”

“不错。我看黄兄也感兴趣得很啊。”

“……啊,那是,美人嘛,谁都喜欢。哦?”

白衣人笑而不语。黄公子尴尬别开脸,心里骂了一声“就你能装。”

“公子真是好眼光,可是……可惜……”

“嗯?”

“这云娘今天被知府大人请走了。您看这……”小二一脸为难。

“什么?”

茶盏与地面的碰撞声吓得小二一个激灵,“公子,公子别激动啊,这也是没办法的事,知府大人做寿,小的也无法啊,不如另换几个伶俐的姑娘给公子侑酒?”

“小二哥,我是个粗人,不懂音乐,你找几个漂亮的就成,可是那位公子嘛……”

黄少天一努嘴,“是个文化人,你要是敢找些技艺不精的琴师歌者,只怕他发起火来,比我还大。”

说完摸出一锭金子,扔在白瓷碎片上,增加了几瓣落花。

 “哎,哎,小的知道了。”

房门被关上,青年得意的摊手,“如何?”

“既粗且鲁,既富且蠢,真情实感,很好。”

“那是,小爷这演技……等等,你怎么又骂人。”

 

“诶,你说你这一走,还什么时候能见啊?”金发男生一边往火锅里夹菜,一边招呼着服务员赶紧上酒,“老同学这么多年,各个天南海北的,一年也见不到几次,好不容易聚上,还是班花结婚,真是……唉,令人感慨啊。”

“我们不是天天见?”对面年轻人撸撸袖子,毫不犹豫地夹走最后一块牛肉。

“喂,我先看上的。”

“你叫它它答应吗?”

“切,幼稚,算了,不跟你计较,真是没想到啊,班花都结婚了,你怎么还单着呢?莫非是暗恋班花不得,郁郁寡欢,从此曾经沧海难为水?”

收到了对面一个白眼后,黄少天没有放弃,自顾自的说起来:“你这种变态面瘫,单身就算了,为什么我这种长得又帅又有才的五好青年也是单身呢?”

“应该是因为没钱吧。”

“你……我……我这是为人民服务,为人民服务你懂吗?算了,你这种低级趣味的人怎么能明白我这伟大的理想。”

“还不是你说什么把你妹妹介绍给我,妹妹呢?妹妹呢?你个骗子,独生子女哪来的妹妹!害得我还……”

“很期待?”

“去你妹的,谁期待,长得跟你似的,有也不敢要。当年大几来着,你说说怎么骗我的,还‘行九’,你当九妹啊,你整个家族加起来怕都没有九个小孩吧。”

“呵。”

“笑个鬼。”

“酒来了,喝不喝?”

“喝啊,看不喝死你,班长大人,你的仇恨值可是很高的。看到那波来敬酒的了吗?”

 

“杏花白,望江楼一绝,不错。”黄公子啜一口酒,望着窗外,风景不错,落日熔金,美人不错,回头望向对面,“哎哎哎,你手往哪放啊,说你呢。”

白衣人看都不看他一眼,红衣姑娘莞尔一笑,“公子毋怪,喻公子只是给奴家调弦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哎呀,黄公子不要这么不解风情,来再干一杯,公子看起来酒量就不错。”

“那是,小爷我曾经能喝三坛,哪像对面那个,三杯。”黄少天伸出三根手指,“三杯准趴下。”

“光喝酒有什么意思。不如……”

 “不如,咱们划拳?”

“唉,你这姑娘真上路,不像某人,只会行酒令,之乎者也一大堆,无聊死了。这就是不懂生活情趣,我跟你说喝酒就要配美人,是不是,小美人?”

“公子,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看着奴家比较逼真。”

“咳咳咳。”一口酒呛出来,凑到姑娘耳边,“聪明人,我喜欢。”

“我告诉你啊,对面那个不是好人。”

如愿看到姑娘脸色微变,黄少天刚想笑,又听姑娘说:“我看公子你也不像好人。”

“咳咳咳,这日子没法过了。想不到这酒楼歌肆居然有人眼光如此毒辣,一眼就能看出我们微服……”

“姑娘怎么称呼?”

“奴家红药。”

“对面那个呢?”

“绿菂。”

“有意思,她是琴师?”

“正是。”

“跟那个云娘比起来,谁比较美?”

“云娘之美美在神韵,绿菂之美美在气质。”

“那你呢?”

红药纤手一顿,笑道:“依公子看?”

“红药之美美在解语。”

姑娘笑出声来,眼波流转,看了那原坐品茶的白衣公子与低头抚琴的绿菂。凑到黄少天身边,“多谢公子夸奖,莺燕再美,美不过公子心上人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黄少天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。

“我来吧。”

红药掏出手帕,抹干刚刚洒出的酒,“绿菂手伤了,怕是弹不了阳关。”

“公子放心,望江楼从不惹麻烦。”

黄少天眯起眼,又把眼前人打量一番,脂粉厚重掩不住眉眼间的疲态,“我也想要一杯那个公子手上的茶。”

“我去取水。”绿菂要起身,又被喻文州拦住,“你不方便。”

“还是我来吧,这位公子真是体贴。”

喻文州举盏,向她微微致意,“有劳。”

“支使起我的人来你很顺手嘛。”

“哦,你的人。”

“……”

黄少天也站起身,走到另一个大开的窗前,好似被窗外卖花声吸引,一阵风来,手挥袖过,“风大,还是关着暖和。”一枚小小的梅花镖握在手心,无花无纹,普通不过,“真俗。”

 

“班长,我这杯你可一定要喝啊,怎么说也是对门寝室的,你怎么能只喝他们敬的不喝我敬的?这可不公平啊。”

“就是就是,想当年咱们打败电信那次,一起吃烧烤,你还喝了很多嘛,那次可真是服,一地的酒瓶,哈哈,后来老魏来查宿,发现一个人没有,那家伙给气得。哈哈哈。”

“班长带头写检讨。”

“瞎说,明明是班长包了我们的检讨。那家伙那文采好的,还人人风格不同。”

“等等,什么时候的事,我怎么不知道?”黄少天擦了擦汗,火锅水汽重,眼前人模糊一片。“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做了这么件大事。”

“大四,大四上学期。”

“嗯,你在老家。”喻文州递给他一张纸巾。

“哦,想起来了,就是你要把妹妹介绍给我那次?我说你什么情况,难不成你们喝醉了真心话大冒险耍我玩呢!我去!是不是兄弟!”

“诶诶诶,别激动啊,副班,我来跟你解释,这可不怪班长啊。当时是如果不选择给你打电话就要去给班花告白。你看这,班长亲身示范了如何坑室友。”

“…………行,算你们狠。”黄少天在心里琢磨了一下“给暗恋对象告白还是坑室友,那必须坑室友啊。”

 

“吾有一妹,行九,音容笑貌,神态身形与吾毕肖,情思心智有过之而无不及,愿为君为媒,可否?”

 

“信了你的邪,可否你个大头鬼,骗子!”

 

“文州,你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
“顺利的话,不过半月,赶得上新年。”

“一言为定啊,不然,我可得一个人过年了,多可怜啊。”

“我看公子不像是一个人过年的人啊。”白衣人抬头看一眼楼上红袖,微微一笑。

“她们,她们那哪能跟你比。又不一样。”

“喔,原来是这样。”

“什么啊,你一副很懂的样子,都出来了,还要演多久啊。”

“你管我,爷乐意。”

“切,学我,幼稚。”

“行了,你回去吧,免得惹人怀疑。”

“你可一定要回来啊。”

“我是去办事,又不是去赴死,你不用这样吧?”喻文州伸出手,戳了戳心口,“走了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看他登舟,天也全黑了。

“文州——早点回来,我给你留着杏花白。”

 

清风水急,一篙已出丈余,船夫在船头笑起来:“小哥,您这朋友还真有意思。”

“傻。”
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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