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桥,再会吧。

红线(下)

“是啊。”

挽着他胳膊的姑娘娇俏的笑了笑,凑到喻文州耳边与他窃窃私语,不知喻文州又说了些什么,惹得姑娘满脸飞红。

黄少天挑了挑眉,端着酒杯在桌上点了点,玻璃触碰敦实的木料,发出咚咚的声响,

“既然来晚了,自罚三杯还是要的,妹——夫。”

喻文州闻言又是一愣,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去,也举起酒杯向着黄少天的方向微微示意,

“确实该罚。”

话音刚落便干了一杯红酒,李若琳也不阻止,反而结果仆人手中的酒瓶,亲自给喻文州满上,

“都说文州哥好酒量,我还真没见识过呢,得亏是表哥来了,才能见识一回。”

“琳琳,不要胡闹。”话是对女儿说的,李司令却斜眼看着喻文州。

喻文州又干了一杯,“司令放心,第一次见表哥我就迟到,实在是不应该。”

“哟,还叫司令呢。”黄少天也陪着喝了一口。

“哈哈哈,明天再改口,也不迟啊。来来来,我们走一个。”李司令的神色有些古怪。

全桌的人都站起身来,碰了这一杯团圆酒。喻文州就坐在黄少天的对面,朝他微微笑,像极了当年还在学校里时,文化课也按照格斗训练的成绩排座位,喻文州与黄少天隔得远,惹得黄少天经常回过头去看他,不停被老师训,最后干脆抱着书坐到了最后一排,为此黄少天被罚了一万字的检讨与不知道多少次跑圈,现在想起来,黄少天还是觉得很值,毕竟有了喻文州,连笔记都可以不做了。他还笑得这么好看。

“没想到黄表哥的国文说得这样好,一点都听不出来是久居海外的人呢。”

喻文州一定认出了自己,黄少天非常确定这件事,没有理由,只凭直觉。可是,他既然认出了自己,还一口一个“表哥”,真是太他妈让人糟心了,明明你比我还大!

“那是因为我的老师好,家父一直重视国文教育,为我请了很好的国文老师,都是他的功劳。”黄少天也笑,“难道应该这样吗?Bonjour,Monsieur?或者,How do you do,Mr.Yu?”黄少天发出一种古怪的腔调,像极了日式英文的发音,微微带有挑衅的目光,停留在喻文州的脸上。

“哈哈,表哥真是幽默。”李若琳弯了弯眼角,“原来你更喜欢中国文化啊,跟文州一样,都是爱国青年,爹爹,你说是不是?”

“果然不愧是黄家人啊。”李司令还没开口,那些旁边的副官纷纷夸赞起来。

“还有喻科长也是,青年才俊,难得的还是心有家国啊。”

“就是,就是啊。李司令与小姐真是好眼光。”

 “诶,我是个副司令,文州嘛,也是个副科长,诸位不要过誉啦。”

“伯父真是太谦虚了,就连我在国外,家父也经常跟我说伯父为江城人民做的实事呢。来来来,我再敬伯父一杯。”

“好好好,少天今天一定要尽兴啊。”

黄少天总是有让人开心的能力,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,他说的话莫名有种让人信服的能力,李司令的表情变得柔和,李若琳也是满面春光。喻文州有些想笑,又在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,他不想在别人眼中他整晚都在盯着新见的表哥傻笑。

宴席上的氛围很好,酒过三巡其乐融融,喻文州本就会说话,现在来了个黄少天更是谁的话都接得住,又受李家父女的喜爱,这下就连属下们也放开了。

“不知道黄少喜不喜欢听个曲?我们要不要改日去张老板那聚聚?”

“戏曲?哎呦,不瞒您说,我还就好这一口呢。”

“真的?表哥你可真是太独特了,要不给我们来一段?”李若琳有些兴奋,眨着眼睛盯着他。

“琳琳,你是不是喝多了?”喻文州有些诧异,他还真没听过黄少天会唱戏的,说不定只是随口接话,要是真表演……

“我有个朋友喜欢唱,我就跟他学了几句……”

喻文州微微皱眉,少天这些年可真是变化挺大的啊。

“……若是不嫌弃,我就献丑啦。”

黄少天对着李司令说话,喻文州低头看着酒杯。等黄少天一开口,喻文州立马抬起了头,唱的老生,少天,你可真是……越来越可爱了。

“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。”

“好!”

“尊一声驸马爷,细听端底。”

“这可真是想不到啊,黄少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,居然还不忘本,真是难得。”

“曾记得端午日朝贺天子,我与你在朝房曾把话提。”

 “这可不比百花的那些老生唱的差啊。” 

“说起了招赘事你神色不定,我料你在原郡定有前妻。”

“嗯,黄少若是见了张老板一定会喜欢。”

喻文州眼皮跳了跳,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光芒万丈的人身上。“前妻?唔,驸马,少天啊少天。”

好似唱得兴起,黄少天站起身来,绕着桌子慢慢走,唱到流水部分,正好接近喻文州,

“驸马爷近前看端详,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,状告当朝驸马郎,欺君王,瞒皇上,悔婚男儿招东床。”

“杀妻灭子良心丧,逼死韩祺在庙堂。”

手在喻文州的肩上轻轻一拍,虽没用力,喻文州心里却是咯噔一下,他相信若是黄少天想杀他,在这一曲的时间里,他早就死了好几次了。

“将状纸压至在某的大堂上!”黄少天又慢慢绕回了自己的座位,双指并拢,敲在木桌上,发出噔的一声。

“咬定了牙关你为哪桩?”

黄少天对着喻文州笑。喻文州带头鼓起掌来,众人有些愣,反应过来也跟着鼓掌。

“哎呀呀,真是想不到啊,少天不仅有这爱好,还有一副好嗓子呢,这可比你爹强,我以前请他去看戏他都不去呢。”

“表哥真是太棒了,我完全被你吸引了。”

“真的吗?琳琳?这么一说,我也是非唱不可咯?”

“什么?文州哥哥你也会?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?!”

“学的时间不长,不敢献丑,今天是少天带出来的雅兴,不如便献丑一回吧。”

黄少天一边喝水,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。没想到喻文州也唱的老生。

“我正在城楼观山景,耳听得城外乱纷纷。”

“哇!”黄少天心里叫了声好,

“旌旗招展空翻影,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。”

与他说话的感觉完全不同,戏腔戏感,韵味十足。黄少天立马轻轻打起拍子来,没想到啊喻文州,你什么时候学的?难不成跟我一样昨天学的?

“我也曾差人去打听,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。并非是马谡少才能,皆因是将帅不和才失街亭。你连得三城多侥幸,贪而无厌又夺我的西城。”

喻文州身姿挺拔,目光微微向下,就像是站在城楼的谋士,黄少天坐在下面抬头望他,视线一刻也离不开。

“诸葛亮在敌楼把驾等,等候了司马到此谈、谈谈心。”

喻文州好像谁也没有看,又好像在跟黄少天对视,他好像什么也没说,又好像句句都在说给黄少天。

“你到此就该把城进,为什么犹疑不定进退两难,为的是何情?”

黄少天忍不住轻轻跟着和,突然看到喻文州的视线转到李若琳身上,姑娘正一脸沉醉,也不知道是真的有多喜欢戏还是多喜欢这个人,又或者只是酒喝多了,有些醉了。黄少天从那几分恍惚中清醒了过来,仔细观察了一番周围的人。

“只有我与琴童人两个,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。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,你就来,来,来,请上城来听我抚琴……”

“哈哈哈,小喻啊小喻,真是没想到啊,平时一本正经,这么严肃认真的人还有这么活泼的爱好。”李司令鼓起了掌,众人纷纷附和,黄少天冲他拱拱手,

“佩服,佩服。”

“一个诸葛啊亮,一个包龙啊图!你们真是,啊,哈哈……”

“司令!”

李司令正满面红光的打算点评,突然门外有个卫兵闯了进来。

“嗯?”

只见他附耳上去,不知道说了些什么,司令脸色突变,略一沉吟,便让他去了,

“少天,真是不好意思,临时有些琐事,文州,你帮我好好陪陪少天啊,还有琳琳,不要胡闹,今晚好好休息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知道啦,爹。”

“伯父,既然您忙,我们就散了吧,改日再聚也是一样的,我这都有些醉了呢,我看琳妹跟文州都喝了不少。”

“欸,你们刚到兴头上,就再玩玩,我把这些老家伙都带走,你要是晚上不方便回去就跟文州睡,客房也有的是,正好明天参加婚礼,方便。”

“好好好,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
 

转眼人去了大半,只剩下喻黄李三人与一些伺候的仆人,李若琳挥挥手,把他们全给赶了下去,

“下去下去,让我们聊,你们站在这也烦。”

一时间只剩下了三个人,气氛有些尴尬。黄少天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热,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,倒是喻文州脸色并无异常,近看有些疲倦,李若琳像是招手让黄少天坐到他们旁边,黄少天刚想拒绝,没想到姑娘居然站起身,走上前来拉他的胳膊。

“琳妹,你喝醉了吧?我看……”

“没有,没——有!”李若琳打断他的话,拉着黄少天的袖子就像往回走,酒后燥热,黄少天早就脱了西装外套,只穿着一件衬衫。猝不及防被拉住,黄少天也是一愣,又下意识的躲。

“咦?!”

“啊?”

李若琳突然叫出声来,吓了黄少天一跳,连喻文州也有些好奇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你你你……”

“嗯?”

李若琳指着黄少天手腕上的一条红绳,“你这个是……是……”

“不就是一条普通的绳子吗?”

“可是,可是……”姑娘眨巴着眼睛望着黄少天的手又望望喻文州,“文州哥哥也有一条一样的……”

黄少天把手收回来,笑了笑。刚想开口,却听见喻文州笑道:

“琳琳,你瞎想些什么呢,这种装饰品不是很常见的?想必少天也是今年本命年?”

黄少天突然不想说话了,他点点头,扣好衬衫的袖口,又套上外套,等着喻文州的下文。

“我猜少天跟我一样也是朋友送的礼物,本命年还是很受重视的啊。”

“真,真的吗?我可是我看表哥的跟你的好像啊,都不是我们这里买得到的花样……”

“呵呵,傻瓜,少天一直在国外,我也是朋友送的,我们江城没有的东西,说不定在国外到处都是呢。”

“哦,好,好吧……”李若琳瘪起嘴,“就是觉得文州哥哥跟别人带一样的东西,有点……”

“哈。”黄少天突然笑起来,“这就醋啦,琳妹你想,明天你可就是要与他戴同款婚戒的呢。”

黄少天扬起眉毛,意味深长地看了喻文州一眼。

喻文州笑笑,也脱下自己的军装外套,露出自己的红绳,有些旧了,但也保护得很好。然后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把小刀,

“看好了。”

黄少天盯着他的手,微微颤抖,一点也不像一个军人。

“呐,既然你不喜欢。”

喻文州轻轻一挑,红线便断开来,黄少天心头一跳,在桌子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腕。

“喻文州啊喻文州。”

李若琳非常意外,她欢喜得尖叫,然后便跳到喻文州身边,抱住他来了一个突然袭击,也不顾旁人在侧,就在喻文州的侧脸上亲了一口。

喻文州转头去看黄少天,眼里全是惊慌。

黄少天叹了口气,以手遮目,比了个OK。

 

年轻人又喝了几杯才作罢,黄少天不胜酒力被托付给喻文州带去客房,但他坚持要回家,李若琳似乎后知后觉地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,也赶紧扶着下人回了自己的房间,毕竟明天才是她的重头戏。

 

喻文州拒绝了一群下人的簇拥,亲自目送表哥上了车,等众人都散了,自己才一个人回了房间,刚关上房门,想了想,又叫来一个贴心下属,

“去司令部请司令回家,说小姐身子不适。”

“是。”

喻文州转身走到李若琳的房间,敲了敲门。

“姑爷,小姐喝多了已经睡了。”

“好,厨房给小姐煮了点醒酒汤,你拿进去给小姐喝吧,不然晚上睡不好。”

“是,姑爷真是细心。”

“嗯。”喻文州笑了笑,又补充一句,“若是小姐不喝,你就喂她喝点,她醉了,有点不太懂事。”

“好的,好的,姑爷放心。”

午夜时分,李司令才从司令部回来,审问毫无进展,令他十分心焦,又听说女儿身体不舒服,也懒得连夜审问,就先搁下,阴沉着脸回到府上。

“姑爷走了?”

“是,据说有公务,被接走了。”

“小姐怎么样了?”

“应该睡了吧,没什么事啊。”

“嗯?搞什么鬼,没一个省心的,你下去吧,明天早起安排好事务。”

“是。”

 

黄少天在黑暗里等得有些困,一定是遇到喻文州整个人都不太清醒,加上喝了点酒,心里正烦着。突然门被打开,全部的懒散与困倦全部消失,灯光亮起的那一刹那,冰雨穿过巫师。

 

号外,号外——

江城司令部急报,副司令李青山遇刺,其女也离奇死亡,江城最受瞩目婚礼今日取消。

号外,号外——

 

卖花姑娘正将一束新鲜的黄菊卖与一个小伙子,他看起来面色沉重。他捧着花进入李府,随后又有一个小伙子来买花,他买的是束白菊。

 

“诶诶诶,黄少,你到底怎么发现巫师是姓李的啊?!”

黄少天翻了个身,又想装睡,

“你别装死啊,你眼睛动,我真的好奇啊。”

“小卢啊,你就让我睡会不行吗?我真的累啊。诶诶,你按到我腰了,起开起开。”

“嗯?你不是不怕痒的吗?按腰怎么了?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行了,我告诉你,是有同志提供情报……”

“啊?可是,可是,为什么剪断红线就是李青山啊,他又不叫李红山……”

“红线……哈,红线是什么?”

“信物啊!我娘说只有跟喜欢的人才能带一样的东西!”

“什么乱七八糟的。”黄少天嘴里随意,心上滴血,“你看,连小孩都知道是信物,好你个喻文州说剪就剪!真是太便宜你了……”想到有人现在应该也是卧床不起,黄少天心里平衡了一些,虽然卧床不起的理由不太相同。

“红线,line,断红线……”

“断红线,li?……哇!居然是这样!黄少那个同志好聪明啊。”

“切,他能叫聪明?演员,负心汉,一肚子坏水……”

“啊?”

“喂,门口几个,你们要听到什么时候。”

“嘿嘿,黄少,听组织说那个日本女间谍也死了?”郑轩拉着宋晓,后面还跟着一个徐景熙。

“中岛惠子,又名李若琳。”黄少天看着天花板,冷漠地说出这个名字。

 

拿白菊的青年在花心里找到一张纸条:百花三,术士召唤剑客。

 

凌晨三点,喻科长在百花张的床上醒来。脖子上硌着一块硬物。

“阁下是兴师问罪来了?”

“你们到什么程度了?”

“哦?原来是问这个,如你所见,这是他的床。”

“卧槽,你他妈,说句实话会死啊,这么大半夜的叫我来,你……”

“呵。”喻文州突然笑了出声。

“就算我不杀你,你也不怕落花狼藉明天崩了你啊。”

“落花狼藉换人了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说来话长,不过,少天,你要拿枪指着我到什么时候?”

“哼,又被你带偏了,你说,你跟那个女的什么关系。”

“人都死了你还吃醋。”

喻文州趁他收枪的空,一把把人拉到床上。

“喂,我还没有原谅你!你!”

“少天,什么关系也没有,不是‘发乎情,止乎礼义’,是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,她就是中岛惠子,我想你应该知道了。”

“那又怎么样,她还当着我的面亲你呢。”

“少天,对不起,我应该躲掉的。”喻文州在他耳边轻轻道。

“真是犯规,知道啦,谁不是为了任务,哼,下次我就去报一个全是美女的任务,我也亲亲,拉小手,气死你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

“我什么也没说啊,喂,讲道理,我才是有理的那个!”被压在身下的人非常不甘心。

“与你,我不讲道理,只讲爱情……”

“你……咦?”黄少天摸到那人手腕上的线,“你还会针线活?”

透着一点月光能看到,断掉的地方被同色的线细细地补好,一点也看不出来。喻文州罕见地没有说话,而是用别的方式回答他。若是被黄少天知道是第一美人的手艺,不知道还会气成什么样呢。眼下见一面并不容易,应该珍惜光阴才是。

 

“黄少,你知不知道咱们蓝雨的新政委已经定了?”徐景熙突然想起来。

“谁啊?我不喜欢那些天天找人谈话的家伙。”

“好像叫喻文州。”

“这名字有点耳熟。”宋晓拍拍脑袋。

“这不是妹夫吗?我好像在请柬上见过……”

“啊?”黄少天从床上蹦了起来。

“真是压力山大……”

 

若是“小别胜新婚”,那久别应该?

黄少天的眸子亮亮的,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好好看他了。

良久,喻文州感受着彼此起伏的胸口,

“因为是与少天的红线,说什么也不能断的。”

fin

感谢来看,欢迎留言……
写了我一天……😂也不知道是什么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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