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桥,再会吧。

兰因(五十三)

(想起来说一下,需要准备考试的小天使们如果被影响到心情就先别看,复习要紧啊,乖啊~加油!)

五十二、鳏寡

五十三、残春

喻文州拒绝了见卢瀚文还有其他先期归来的夜雨人,连他们带回来的信物都没有看。

“拿走,拿走。”

每日如常,似乎那日清晨就是一个梦。可夜间季公公都能听到咳嗽声,一夜比一夜重,他想叫太医,也被制止了。陛下说这病得让方士谦来看,他还没回来,绝无大碍。

真的吗?季公公很是心慌。黄家已经乱了,连太后娘娘都亲自回了黄府,可陛下却跟无事一般,这该如何是好?正巧李轩有事来报,季公公把人引到墙角,暗暗地说了很多。

“公公的意思是让方大人尽快赶回?”

“正是,咱家实在是担心陛下的龙体啊。”

“嗯,好。”

 

三日后,方士谦抵京,手捧冰雨跪在蓝溪阁冰凉的地下,室内仅两人。

“说吧。”

喻文州端坐案后,没有看他,还在一如既往地手抄佛经,是为祈福。

从柳非入北开始,到力合求亲,到解救人质,到中暗箭,到不知毒名。方士谦的字句如水,缓缓而流。渐渐喻文州握不住手中的笔,慢慢变成倚靠的姿势,漫不经心的目光变得专注无比。方士谦陷入回忆,仔细说了他与张新杰、徐景熙分辨毒素最终无果,只能暗自尝试调解的事实。又说到如何分配作战计划,他坚决要去直面乌祁,如何带领将士袭营,如何将人引入山间,如何以少敌多,如何以一当百,如何诛杀敌军统帅,又如何中毒,如何被郑轩背回来,如何昏迷不醒。喻文州面无表情,仿佛他说一切都与自己无关,仿佛一个字也没有听进耳里。

方士谦不敢抬头,自顾自地说着那日圣旨到营,他与张新杰去接旨,徐景熙在帐内看守,那日黄少精神大好,还要求笔墨写了书信,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好消息只是回光返照,随后便……方士谦再也说不下去,泪水滴在冰凉的地板上,溅起了小小的水花。

“咳,咳——”

喻文州再也没有忍住这口久滞的血腥,重重地咳在手心。方士谦立即起身,见到那张煞白的脸孔,沾着猩红的血丝。

“陛下。”

方士谦有些慌乱,他抓住喻文州的手腕,有些难以置信。

“微臣离京不过一年,陛下的身体如何这般虚弱,那太医院难道是摆设吗?”

“呵。”闻言喻文州突然笑了。

“士谦,爱卿。少天离京,咳,不过一年,如何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?啊?你还记得,当日你是如何跟朕保证的?”

“微臣该死,微臣医术不精,甘受责罚。陛下,千万节哀,龙体要紧啊。”方士谦重新跪倒,仰头直言。

“你说你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将士的安全,你说你会不惜一切代价把黄将军给朕带回来,卿为何食言?为何食言?”

“微臣甘愿受罚,还请陛下保重龙体,让臣治疗。”

“他的信呢?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“在此。”

“可还有什么话……”

“皆在信中,并无他言。”

“好,好。你下去吧。”喻文州撑着起身,擦尽了唇边的不洁,仔细拭过双手,接过冰雨,又接过那封沾着不明污渍的薄纸。

“陛下……”

“下去。”

“陛下的身体真的拖不得……”

“下去,朕不想见你。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“微臣……遵旨。”

 

终于又是空无一人了。喻文州把信攥在胸口,把冰雨佩在腰间,他不敢去看那宝剑上的伤痕,不敢去辨那信封上的血污,他在蓝溪阁慢慢地走,想着那日黄少天在时,他们是怎么样进的这屋子,怎么进的呢?哦,是了,是自己拉着他进的。想着那日黄少天与他是如何争论,黄少天是如何气恼,一拳打在自己脸上,又如何露出那样心疼的表情的。若是少天喜欢,这一拳算什么呢,你想要什么,我会不给你呢?少天啊,少天。

喻文州恍恍惚惚进了里间,帷帐如旧,想起来那日与他……与他同眠,喻文州鼻子一酸,胸中窒闷,两行清泪汩汩而下。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想有什么情绪都可以,原本他可以在一个人面前展露所有的心绪,现在没有了,只有自己一个人了。喻文州盯着墙上的影子,慢慢走到灯前,颤抖着手打开了仿佛重若千斤的信笺。

首先吸引他的是那几滴褪了色的血点,白纸黑字,暗褐色的斑点,格外扎人。那笔迹,简直就是自己的翻版,喻文州又愣了许久,才回过头来看具体内容,开头一句“文州吾爱”看得他心内绞痛,一手捂着胸口,一手捏着纸张,两百来字,喻文州在灯前足足看了一个时辰,随即屋内传来令人心碎的咳嗽声,季公公守在门口拦着众人,却也不敢进去。喻文州躺在地上,望着摇曳的灯火,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到了尽头,何为肝肠寸断,现在知道了。

 

一时间,黄将军为国捐躯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,街头巷尾人尽皆知,善良的百姓无不悲伤,经过黄府门前都要落泪哀叹。夜雨大军回京的那一日,家家门首挂着白布,全城哀悼,迎接黄将军的遗体。黄家长子黄少阳代父迎接,一路扶棺至黄家大宅。府内悲戚之声响成一片,黄夫人更是数次晕厥。战争是赢了,可对黄家而言却是灾难,还有无数像黄少天一样沉眠沙场的将士,他们都再也回不来了。喻文州下令兵部加大抚恤力度,好好安抚那些家属,并宣布大赦天下。

 

“陛下,您真的要穿一身白?”

“自然。”

“可是……可是万万没有君为臣戴孝的道理啊。”季公公言语间有些紧张,陛下这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太过吓人。

喻文州也不做声,递给他一根白色的发带。良久终于改了口:“给朕拿根银色抹额。”

“这……”季公公顿了一下,“是是是,奴才这就去。”

 

黄少天经过定安门的时候,喻文州带领百官在城楼上候着,众人跪倒山呼万sui,喻文州遥遥作了一个揖,全城百姓皆是见证,他们的帝王说:“朕接将军回家。”礼部尚书林海欲言又止,终是什么也没说,随着群臣向丧队行了礼。队伍入了门便向黄府那边去了。是啊,又不是我喻家的人,怎么能进我喻家的门啊。

 

是夜,黄府灯火通明,除了几个兄弟姊妹外并无外人,家族伯叔都要明日才来,这一夜只属于自家人。好不容易劝母亲去休息,二姐、三姐还有孩子要照顾,黄少阳与黄少星陪着父亲守在灵前。三更鼓响,兄妹俩劝父亲先去睡,无果。黄老将军让儿女去休息,他说还有话要跟少天讲。二人无法,只得遵命。

棺盖并没有打开,中毒身亡,长途跋涉,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词汇,军医说棺内贮满冰雪与草药,或许可以延缓一些。黄老将军也是久经沙场的人,他看过多少生死,自然心里通透,为了照顾夫人与孩子的情绪他也是不能开棺的。老将军在棺边坐下,双手抚摸着棺身,像是幼时抚摸着小家伙毛茸茸的头发,这四郎是黄家的珍宝,这四郎是他唯一的嫡亲儿子,这四郎是他的传人,这四郎是他的骄傲。老父亲抹掉脸上的凉意,在夜风中吸了口气,

“少天呐,我儿回家吧。”

他不禁想起当年为孩子们取名时,皆选清洁广阔之物,少阳,少芸,少枫少星,皆归于天。少天已殁,日月无光。又想起他幼年学剑,管教极严,三年没准他出门半步,连魏师傅都说其严苛,即是如此严苛,为何还没能回来呢?天天?还有一进门就说要为小七出征的那次,回来还没待几天的那次,一腔热血与耿耿忠心,不愧是我们黄家的人呐,可是天天,为父愧啊,为父悔啊!

黄老将军老泪纵横,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。

“何人夤夜前来?”连仆人都没有制止,黄老将军有些奇怪,他大步走到门前,问了一句:“何人?”

“黄老将军劳驾。”

这声音?

黄老将军心头一激,赶紧开门。果然季公公在前引路,而后面跟着的那个人……

他的神情看不太真切,一身白衣在灯火下却十分显眼。

“陛下,您怎么来了?”

黄老将军躬身下拜,被喻文州一把扶起,“老将军不必如此,今夜文州只是故人。”

“陛下……”

“我来看他。”喻文州声音发涩,让小季子去门口等待,便随着黄父进了门。

灵堂很宽敞,灯火通明,喻文州环顾四周,一言不发,最终目光落到中央漆黑的棺木上,他走上前去,正欲行礼。黄父吓了一跳,连忙说着“万万不可。”喻文州抬起头,看着他的眼睛:

“将军若还记得旧事,便知道文州这条命被少天救过太多次,没有少天,绝没有今日之文州。”

“陛下……”

“今夜没有君臣,老将军若是不弃,便将我当少天同辈待。”

“是。”

喻文州的目光回到棺木,两人静静地站着,谁也没有开口。

“能否打开?”喻文州突然出声,声音很轻,像是梦呓一般。

黄老将军一怔,似乎有些难以置信,“天长日久,陛下……”他摇了摇头,“不宜观看。”

“无妨。”

喻文州摇了摇头,又往前走了几步,抚上棺身,慢而温柔。

“开吧,我想见见他。”

黄老将军点点头,“嗯”了一声,双手触到棺首,一使劲。

喻文州瞪大双眼,看了一眼以后,转过头去,以手掩面,极力隐忍,泪水还是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,他再也不敢回头,朝后摆了摆手,径直出门而去。

 

方士谦连夜被召进宫,陛下此次竟是一病难起。

(怕大家看不清,信的内容如下:字句都不难,能力有限,毛笔字也不好,所以图是我用美图秀秀与PPT做的,勉强可以?)

文州吾爱:

       此役一别,未知归期。戎马倥偬,世事难料。难以为君齐家、治国,但愿为君荡平天下。与君相知,尚是幼年,年幼无知,不信这世间竟有如此知我懂我爱我之人,以至疏汝怨汝又念汝。而今老大,知其难耶,天下之大,唯有一叹。愿君努力加餐,笑颜长展。万不可轻慢后宫,不顾子嗣,蓝雨乃君之江山,亦万民之江山也。少天牢记与君之约,三生石边,奈何桥畔,绝不妥协退让于孟氏,承君一诺,来生再续,可好?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少天顿首

 

少天今日,已尽臣义,马革裹尸,将军宿命,痛哉快哉,绝无怨言,此乃天意,非人力可强,君切不可迁怒于医者与无辜。此生无憾,唯独爱你二字,(血迹)念念……

 

荣耀七年,春末,征北大将军黄少天病逝于蓝城。追封定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《蓝雨纪事》

 

荣耀七年,文帝暴病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《蓝雨纪事》

 

TBC

不说了,肝肠寸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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