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关酸风（第二十一阕）
第二十阕
王杰希被这一跪，结结实实地吓到了。半天没有回过神来，他全身僵硬，声音也不自觉的发抖，脑子里想起，有人曾经在他耳边说:
“小杰啊，我亲亲你，你就不能告诉我孙哲平去哪了吗？”
“一个两个的都在欺负人，专挑着人的痛脚，死命地踩，都不是好东西。”
方士谦要是在，一定会血淋淋地嘲笑他:“呦，小掌门，妥协啦，这就怕啦？要我是你，打死我都不帮，情敌嘛，夺爱之恨呢。”
他又想起当日推开他的时候，怎么说的来着？
他满脸红晕，用尽了气力，推开挂在他身上的人道:
“前辈，你喝多了。”
然后捂着脸就跑，丢下一句“有消息……再，再说……”也不管身后人是个什么反应，避过所有人把自己关进了房门。
现在这孙哲平，的的确确地就跪在他面前啊，为了求他救他的爱人，救他的张佳乐。那个帮尧光对抗玉帝，进地狱搅风搅水，还冲上灵山掀起腥风血雨的妖族的王，对着他屈膝下拜。他怎么会，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，把尊严与骄傲双手奉上，任人宰割？
他当年不是一走了之，风无迹，水无形，雁过无声，花落无影，潇洒得很吗？留给他不尽的担忧，挂念，日复一日的相思，年复一年的找寻，到后来还连累他……对，连累他烧成一捧抓不住的尘埃，四散无依。
啊，你就是这样爱他的。
可这又算什么呢？王杰希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孙哲平身上，叹了口气，“我又怎么会真的不救他。”
王杰希缓缓走上前去，四肢有些僵硬，那一团灵动的绿色，变得沉滞起来，如同秋风抚过的荷叶，一片一片的带着哀音，既有着对红衣落尽的伤悼，又有着对自身的命运的无措与终局将定的淡淡恐慌。他弯下腰，扶起孙哲平，还是那淡淡的口气，“前辈放过英杰，我便答应为你救人。”
孙哲平愣了一愣，看着那掌门的眼睛，反应过来，笑着道了声谢。
“是在下冒犯微草弟子在先，承蒙掌门不弃，医者仁心，若是他日旁人对微草有所微词，我会一力承担。”
看来叶修没说错，这个王杰希啊，真是有点儿意思。明明受到了震动却能一丝不显，要不是早知道他与张佳乐有旧，孙哲平怕也难以猜测他的心思。他答应救张佳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，只是孙哲平却莫名有了些不爽，这天君想来对乐乐用情不浅，不然怎么敢找这么个胡扯的台阶就走了下来？
只可惜，张佳乐，是我的。
“敢对微草颇有微词的人恐怕不多。”王杰希脚步一缓，与孙哲平对视了一眼，做出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孙哲平牵起嘴角，“向来听说紫薇天君威严赫赫，果然名不虚传。不过我想起来，当日我在百花国为帝的时候，似乎见过掌门。”
“还有这事？”
“阁下当日劝我不要杀戮太过，真是用心良苦，多谢了。”
“呵。”王杰希不置可否。
“‘双木成林，独木难支’赵先生之言，我可还一直记着呢，还劳烦先生还我好木成双。”
王杰希闻言，脸色变了变，脚下不停，引着孙哲平穿廊进院，口中淡淡道：“因公下界，顺路给仙友一个方便罢了，何须妖王称谢。”
“他是我的人，自然要谢的。”孙哲平摸摸鼻子，笑容溢了出来。
王杰希终于是火了，咬咬牙挤出一个“客气”，便甩手走了。
“诶？这是恼了？”孙哲平抱臂挑眉，“既然你不敢认，也就别怪我圈圈领地嘛。”
很久以后说起这次的遭遇，叶修笑话他。“你说你明知道大眼儿对你家乐乐有点儿意思，还可着劲的刺激他干嘛呢？他没一剑捅死你，一把药毒死你，真算是好脾气。”
“你何必欺负他？”后来张佳乐听到这件往事，也感慨着说了一句，换来枕边人一个炽热的眼神，“那我欺负你？”
“这本就不是一个放在嘴边的事，我自然不会与他争。”“我也争不过他。”王杰希把后半句合着陈年的美酒，咽了下去。
孙哲平见王杰希走得快，也不去赶，仔细看看了这树木葱茏的小院，满眼绿意，满目生机。与空寂城不同，与百花也不一样，还有一汪绿莹莹的水，似乎还有鱼呢，这个微草的当家人啊，看来是个热爱生活的人。孙哲平想到了大空寂城常年笼罩的暮色，心里莫名有些落莫，干脆，以后随他把小空寂城里全种满花好了。小空寂城是历代妖王的住处，在各版的传说里，都描绘得极尽可怕与血腥，其实不过是有些单调与空旷罢了，毕竟它曾经有个从不在意外在的主子。
“小……高？你师父这是去哪了？”
见到那个乖巧的小弟子捧着一个药箱走过来，孙哲平忙叫住他。
“师傅一定是去了‘半夏’了，以前张前辈来，住的就是那个屋子，我来为前辈引路。”
“‘半夏’？你们微草的名字都这么怪吗？”
“嗯……这个院子是张前辈自己挑的，离师傅的‘空青’最远。”
“这倒是有意思，莫不是王杰希欺负他？躲这么远？”
“呃……不是吧……”高英杰，摸了摸鼻子，不知道怎么回答，哪是师傅欺负张前辈，明明是张前辈把师傅折腾得够呛。严重的时候，一夜不知道要起来看多少回。
“也许是张前辈喜欢热闹，只有这个院子没种很多草药，都被他种上花了。”
“哦~”
高英杰听到孙哲平轻轻应了一声，又说了句“有劳你们。”用了十分认真的口气。
穿花拂柳，曲径通幽，三拐四拐，才见到建筑物一个飞起的檐角，上面挂着一只铃铛。难怪王杰希一眨眼就走远了，初来者怎么可能找得到路。
“确实不好找。”
“是啊，叶神有次来，也说……”高英杰突然停了下来，叶修那次来，是给王杰希送药，在去半夏的时候绕了半天，一见到王杰希就是一句：“大眼儿，你这金屋藏娇够隐蔽啊。”
“也说，也说不好找呢。啊，我们到了。”
推门而入，小院宽敞整洁，高英杰说这个院子自从张前辈住过后，再也没人住了，微草的新弟子都不会被分到这附近，虽然一直空置，但会有人定期打扫。
“你来扫过吗？”
“我？没啊。”高英杰一愣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。他看向孙前辈，前辈已经进门了。师傅就在院内的一株花木下。
是啊，我都从来没过来打扫过，那是谁来扫的呢？难道……
王杰希没有意识到自己小弟子的不对劲，人送到以后，就让他去忙了。他已经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袍，正立在一棵巨大的树下。自从张佳乐离开以后，这满院的花已经开得没有以前好了。虽然别人看起来还是一样的茂密与生机勃勃，但王杰希总觉得还差点什么。就比如说这几株凤凰花，就再也没开过了。除非王杰希用上法术，才能再现那一刻的芳华。
“这是花仙种子？”
“嗯？”王杰希一愣，随即回过神来，哪有他不知道的呢？
“是啊，只可惜，最近开得不好，勉强能打个花苞，已属不易。”
“我来试试。”孙哲平不自觉地举起右手，聚集法力，一簌簌红色光像是一只只温柔的手，拂过花苞，渐渐笼住整片凤凰木。
张佳乐管着天下的花木，他向来喜欢这些有趣的小玩意，花仙种子就是其中的一种，几颗平淡无奇的种子，可以短暂召唤出小花仙，花仙消失以后，种子还能再种。记得那时候，张佳乐嫌空寂城太黑，太寂寞，给自己拿了一把花仙种子，说是无聊的时候可以召唤出来玩玩。
孙哲平虽笑他把自己当成孩子哄，却还是乐意接受他给的一切，二话没说全揣进了兜里。第一次用是在一个大雪天，为了救一个红衣女子，让小花仙给她渡气，送进了一颗仙丹。那时候他自己都麻烦缠身，可是，谁让她，谁让她穿着一身红呢？像极了他的光。
更没想到的是，后来，这些能在黑夜中发光的小家伙，竟成了他在漫漫长夜中支撑下去的动力与支柱。每当相思成疾的时候，召唤出一颗来，濒死的心又能重泛生机。
怎么，王杰希也有吗？
就在孙哲平陷入漫长的回忆时，听到身边人吸了口气，两人眼见这几株凤凰木的枝叶慢慢舒展开来，叶子更加碧绿，狭长，而那些花苞全部绽开，火红绚烂，像是一片燃烧的火焰，像是要把那一方天空都点着。翠绿配鲜红，晃的人睁不开眼。
“其叶如飞凰之羽，其花若丹凤之冠。”
“这才是凤凰木啊。不愧……”王杰希默默感叹道，他又想起张佳乐在的那些时候，这花木开得绚烂，也是这般，如飞凤入云，动人心魄。
“原来真的看人吗？上仙的法力还比不上异族能让你安心？”王杰希摸着树干，心底唤了一声“乐乐。”
TBC
感谢来看，欢迎留言~
乐乐持续掉线中……应该快出来了……吧……
很想打王乐tag……近来越来越觉得大眼真好……
终于解释了大孙与沐沐之间的不清不楚（不是）……
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勤劳，值得自我表扬一下。暑假也是任务很重，尽量多写吧，只要还有人看……
昨天熬得太晚，今天不能修仙了，还想多活几年……晚安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