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桥,再会吧。

兰因(六)

五、冬夜

六、烟雨

“烟雨?”

“嗯。”

“风城烟雨?不是楚云秀吗?”

“不错。但是风城烟雨只是一个人,而我怀疑‘烟雨’没那么简单。”

“望江楼?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“望江楼在京城,我可不了解,我只是觉得这楚云秀似乎有什么苦衷。”

“修哥既然说到这,我也不得不问一句,楚云秀似乎与沐橙关系甚密啊。”

叶修脸色微变,手指摩挲着桌面,没有看喻文州,

“不错,她们是密友,但沐橙绝不是‘烟雨’的人。”

“信你一次,不过修哥,你毕竟离开京城太久了,知不知道现在的京城已经势如水火了?”

“略有耳闻,那个太子哥哥,似乎得意得有些忘形了。”

“所以我这次来也算是带着‘尚方宝剑’了。”

“他让你来的?”       

喻文州微微颔首。

“他也算是用心良苦,文州,你还恨他吗?”叶修点着烟斗。

“我怎么敢恨他,他是九五之尊,我算什么?不过是个没人搭理的落魄皇子罢了。”

“唔?你还这样想?”

“他不是一个好父亲,呵呵,我恐怕也不是一个好儿子。”

“可他毕竟是父亲。”

“叶修哥你恐怕不能这样说我,长公主殿下虽然跋扈了些,毕竟还是母亲,你不也是毫不犹豫的就走了?”

“哟,得了,咱们谁也别说谁。好吧,言归正传,既然他让你来查江南的案子,有没有给什么提示?”

“三个月前,京城接到一纸诉状,说江南府总督贪污巨款,搜刮民脂,欺上瞒下,图谋不轨。”

喻文州平静如水。

“陛下便派了钦差暗中查访。”

“符合他的作风。”叶修抖落烟灰。

“可怕的是,钦差一去不回,音信全无。”

“什么?”叶修有些难以置信,“呵,虚空是干什么吃的,李轩被美色迷昏了头吗?”

“我不知道双鬼有没有出马,但是那一阵子陛下的脸色难看的很。”

“所以,就派你来了?单枪匹马?形单影只?”

“所以啊,修哥。”喻文州舒了一口气,少见的用一种嘲讽的语调说道:“你看他老人家是要我查得出来呢,还是查不出来呢?”

叶修狠狠吸了一口烟,“这事我管不着,但是你来我这,我必然不会让你有危险,更何况,你那贴身护卫不是你前脚走,后脚就跟来了么?说实话,我有时候都觉得你是不是给那小子灌什么迷魂药了?好好一个将才,成天给你做跟班,还心甘情愿的。”

“哈,少天要知道你这么说他,得气死了。确实,这是我唯一感谢他的地方,当年能让少天给我做伴读,确实……”喻文州眼里有些浓重的色彩,叶修不想去探求更多。

“哪怕他是为了牵制黄家,我也感激不尽。”

“行吧,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。”

“嗯?”

“啊,口误,你知道的,我不会那些文绉绉的话,少天,啊……”

叶修看得出喻文州提到黄少天的时候嘴角扬起的不自觉微笑,就跟他想起某人时一样,可是文州毕竟不是他。黄少天是将才,必定是会去战场的,而喻文州是蓝雨的未来,是那个龙椅上享受万邦来朝的威严天子,会有后宫三千,会有社稷宗庙,会有不得不做与不能不为。叶修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,“好在少天是个活泼的性子。算了,我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,于国于家,于公于私,还是不要再说了。”若是他也会预知后事,就像曾经嘲讽过王家的那位小公子一样,会点算卦星象什么的,叶修也许就不会在以后的某个冰冷黑夜,想起来这天晚上,后悔自己没有选择做一个好兄长而是一个好臣民了。

屋里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,两人默默思量,只听得滴漏声声,昭示着时间的流逝。

 

“接着说吧。”叶修开口。

喻文州像是回过神来。“修成正果”这四个字在他脑子里引起了一丝莫名恐慌,就像刚刚他看着黄少天的眼睛一样,有些迷惘,他怕自己走错一步,在这关键时刻,不容有失。

“出发前我问他,‘查到什么程度?’,他说‘一追到底’。我想一定有什么更深的东西,是我不知道的,然而,值得我知道。”

“不错,江南的水,很深。”叶修眯着眼,像是想起了一些往事,

“我知道你想拉出些什么来,好不容易来一次,不钓出大鱼你不甘心,可钓出了大鱼,就怕会有地震啊。”

“黄家,叶家,王家,还有更多的文武百官,谁是谁的人,谁站谁的队?可不好说呢。”

“形势明朗了,自然就好站队了。”喻文州笑笑,“既然要赌,自然要赌大一点。修哥你应该也能猜想出背后的人才对。”

“呵,这下子,是我不想猜也不行了啊,太子殿下已是万矢之的,‘万事俱备只欠东风’啊?”

“东风得靠修哥的帮助了,很简单,找到证据,一击必杀。”

“啧啧啧,这难道还是当年那个被欺负得说不出话的二皇子?文州啊文州,我是有多久没见你了,变化很大嘛。”

“修哥今天亲眼所见,若不是少天,喻文州恐怕就是下一个消失的钦差。”“当然,我相信修哥的武功。”喻文州打断叶修想要开口的话,“我也相信楚姑娘没有下最大的杀心,可是修哥,你也是皇室子孙,就该懂得我已在风口浪尖,不得不搏。”

叶修喝了一口茶。看着眼前的青年,缓缓开口。

“好,我知道了,我会全力帮你,不过,我也有一个条件。”

“你说。”

“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。”

“沐秋?”

“不错。”

“他真的失踪了?”

“三年前,他出门查货,就再也没有回来。我用了一切能用的手段,毫无音讯,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,船上有人说他可能不慎落江,可是我不信,我亲自去找过,连一片衣襟都没有捞上来。”

“这与那失踪的钦差一样蹊跷。修哥……修哥,你还好吗?”喻文州被叶修的脸色吓到了。赶忙起身去看他的情况,只见叶修把头埋在臂弯里,另一只手冲他摆了两摆。

喻文州止住脚步,叹了口气。原来都有三年了,这就是苏沐橙为什么要扮成苏沐秋出现在大众眼中,而苏家也不再牵扯丝绸业的原因吗?是谁做的?连叶修动用了家里的力量也找不到吗?如果不是意外,谁还有这么大的能力,并且只是用来对付一个普通商人?还是说这边的吏治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?全无王法可言?这个温柔富贵乡的内里,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?

 

“你不是想知道楚云秀她们的计划吗?不如直接问问?”叶修缓过神来,剪了剪桌边的烛花。

“现在?”喻文州看了看滴漏,已经三更了,再叫楚云秀来,怕是要通宵了。

“趁热打铁不是吗?”

想起来少天说给他留着灯,喻文州一时恍惚,随即便说了个“好”。

叶修拍拍手,只见一个黑影从窗外掠过。

“你的品味还是这么独特啊。”

“莫凡是个好孩子,怎么着,就准你有少天跟着,不能我也培养个护卫?”

“那又不一样。”喻文州脱口而出。

叶修笑笑,“确实不一样。我们可是老百姓,不像你们是王公贵族啊。”

喻文州反应过来自己失言,端起杯子抿了一口,“说起来,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?”

“嗯?”

“修哥你……与沐秋……”喻文州眼见得叶修蹙了眉,还是接着说了下去,“是什么关系?你出门前闹得这么大,差点把长公主气死,为了找他却能拉下脸来求助家里,是不是……”

“我与沐秋……”叶修顿了顿,突然冲着喻文州勾起嘴角,“你猜?”

“这有什么好猜的,左不过一句‘知己难求’,修哥是个性情中人。”

叶修笑笑不说话,把手按在胸口上,喻文州有些疑惑,“怎么我说的不对?”

正在这时,房门被敲响,一个年轻公子翩然而至。

“这是?”

“在下风城烟雨,见过二皇子,叶公子。”青年干净利落地行礼,伴随着叶修的大笑声。

“居然是风城……公子。”喻文州也笑笑,“传闻不如亲见,果然不假。”

“沐橙已经睡下了,你不用担心。”楚云秀对叶修比了个安心的手势,随即为他们添上茶水,摆上糕点。

“二皇子想知道什么,尽管问吧,只要你能保住望江楼,风城知无不言。”

“在这里还是叫我文州吧,不必多礼。”

“呃……”想到另一个颐指气使的主,楚云秀不由得愣了愣。在望江楼初见,喻公子温文尔雅,也许是为了探路装出来的,在酒宴上有礼斯文也许是见了旧友,故而开心,没想到对我这样一个曾经企图刺杀他的阶下囚,还能有这番风度,楚云秀不由得在心底赞了一声。

“‘烟雨’是一个计划,涉及面很广,用他的话来说,‘无边丝雨细如愁’,绵绵不断,却又无处不在,是最要命的。我知道的并不多,他不过借着望江楼来要挟我,不得不为他做些事。”

“‘他’是谁?”

“‘他’就是他啊。”楚云秀看看叶修,又看看喻文州,两人眼里尽是了然之色。

“呵,各位都知道了,何必要我细说。不过喻公子,你到底有什么方法保护我望江楼的人?”

“一面我会立即派人封了它。另一面……”喻文州示意叶修,“加快速度找出幕后黑手,还大家一个公道。”

“封?”

叶修点点头,“嗯,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。你们不就是怕官家么?只要有官兵把守,一只蚊子也出不来,自然就一只苍蝇也进不去。到时候风城老板立了大功,正好将功补过。”

“可是……我担心他会直接闯……”

“放心,既然刺杀失败,那么他很快就自身难保了。”

 

四更鼓响,喻文州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,

“明日就去探探深浅吧,万寿节也快了,蠢蠢欲动的人们,也该行动了。”

“也好,看你着急,回吧,回吧。少天估计都要醒了。”

叶修挥挥手,楚云秀抿嘴一笑。

 

“他是快醒了。”喻文州看着床上熟睡的侧脸想。

蜡烛即将燃尽,烛泪成片,昏黄的烛光把黄少天的脸埋在阴影里,喻文州趴在桌子上,偏着头看他,久久不愿阖眼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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